最是奇处见天真——观王东声教授近作所感

时间:2021年08月29日 作者:王振羽 点击: 加入收藏 】【 字体:

暮春的午后,在王东声教授的画室里,获观他近期书画作品百又余幅。诸般形式,诸多题材,遂觉目前有十万莲花,宣纸上律动着的线条,弥漫出蓬勃的张力,伴随春日阳光,充满于画室,亦振动我的心绪。

结识东声教授,并从之游,至明年就整二十年了。忽忽二十年,白云苍狗,不过流动的只是时间而已,其间对我的艺术上、思想意识上的认知,皆有着诸多的启示和影响;同时我对他的认识和了解也愈来愈加深。

对于东声教授的为人,每每会让我想到《世说新语·雅量》所载的东晋谢安石:“谢太傅盘桓东山时,与孙兴公诸人泛海戏。风起浪涌,孙、王诸人色并遽,便唱使还。太傅神情方旺,吟啸不言。舟人以公貌闲意悦,犹去不止。既风转急,浪猛,诸人皆喧动不坐。公徐云:‘如此,将无归。'众人即承响而回。”渡海遇大风浪,闲雅如王羲之辈,亦临危而乱,唯谢安石泰然自若,确见其雅量超凡。

东声教授颇具晋人之“雅量”,每与他交谈,常有沐浴春风的感受,这点上很多熟识他的人亦都有同感。有雅量,自然就容易具有亲和力,对待学生,对待后辈,对待朋友,都有温文尔雅的关怀与包容。当然,温文尔雅是他经常的一面,因为内心和善,所以显现在外的经常是“菩萨低眉”;不过就我所知的一两件事,他对不平之人、不平之事也会显示出“金刚怒目”的一面,并且很彻底,几乎不留给对方以回旋余地。可见他的温文尔雅乃是“百炼钢化绕指柔”的高层次修炼。

因此,他书画篆刻各个领域的艺术,在我看来,都与他的为人是存在统一性的。

东声教授有一个时期——大抵是此前十年左右期间——他的作品多是显现内有力量而外有韧性的,从他书法的线条,以及绘画挥洒的墨气之中,都可以看到这种内、外力交相互用的显现。而我所获观最近这批书画作品,较之他以前阶段近似探索性的表达方式,而变为直抒胸怀、放笔直取,更为笃定、更加自信了。当这批作品一件件在我面前打开时,我如入名山,景随步转,有目不暇接之感,书法形式如对联、横批、立轴等多种多样,或方寸千言,或巨幅数字;章法布白、开合错落之间,更如神龙穿云,变幻莫测,我亦随之字幅展开收起,时而神飞扬、时而思浩荡、时而倍感其落墨张力之震撼、时而随其心画线条而冥想玄微……种种所感,不一而足。

从总体面貌上而论,东声教授这批新作是注重外溢张力的力量感表达,以及视觉冲击效果。很多作品的章法构图上堪称奇崛,然而这又不是他的故意设计而为的。有时他把同一个内容的作品有时可能书写十几次或者更多次,从中体会落笔落墨时的不同感受。中国书画生宣纸大写意的书法绘画,由于生宣的特殊性能,遇到墨和水而产生的渗化效果,往往会出现意想不到的视觉感受和审美效果,这也正是大写意书画的魅力所在。

儒家传统认为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中庸之道”,这种思想后来成为中国人的贯性思维方式,做人做事不能超过一个“度”的限制。中庸思想扩展到文学艺术的领域,也成为中国古代很长时期里艺术创作的准则。这一准则的最高标准是“随心所欲而不逾矩”,西方人也叫做“带着镣铐的舞蹈”;就是在设定的规矩以内,看谁能做得最好、最高级,由于标准的同一性,所以比较时很容易辨出高下。

然而“中庸”标准是圣人所定的,那么怀有“众生平等”情怀的民主自由主义者,就会出来大声呼吁:“礼岂为我辈设”!于是历史上就出现一些“越名教而任自然”的另类人物,不论是魏晋名士的洒脱风骨,还是晚明狂士的喝祖骂佛,都是对常态规范的一种挑战。《金瓶梅》一类俚俗小说的出现,恰恰反圣人“乐而不淫”而为之,而是乐而又乐、乐极而悲;再如《窦娥冤》、《四声猿》一类的戏剧,反“哀而不伤”为之,哭天抢地,哀之又哀、伤而又伤;书画方面也有如是者,如徐文长狂傲不羁的笔墨、八大山人孤寂冷落的画幅,大抵也是反“中庸”常态而为的。这些不为“正统”所囿的人,以及文化艺术,虽然没有融入到千百来年科举成功者大军,没有“学而优则仕”者“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玉堂金马的当世荣华,但是其名字并没有被历史的烟尘所淹没,而愈发明亮灿烂起来。反倒是科举成功甚至出将入相者众人,一生功业却只落得“去如春梦了无痕”。

近世百又余年的现代化进展,旧有传统文化的思维规范,以及对艺术创作形成影响的思想理念,已经很快淡出现今人们的思维意识范畴。即然大的环境和运转机制皆已荡然不在,那么生搬硬套用千百年前的标准和手段进行现今的艺术评价和创作,无疑是相当不合时宜的事情——除非是有极少数个别情怀者,不为环境所囿,真正深入,与古人为伍而自筑楼台者——那又是另当别论的事情了。

就目下整体文化艺术而言,现今的“通人”比之过去又有诸多不同,过去通人需要打通文、史、哲、技艺等若干领域;现在则须有国际视野,古今中外思想文化以外,现代科学领域的知识学问,亦需有深刻了解和研究,否则便罔谈“现代”。

艺术领域也是如此,时光历史尚且川流不息,曾经的终归会成为过往,今之看古、后之看今,都是一样,这个意义上看,并无真正“永恒”的东西存在。因此对于逝去的,做不舍之叹息;抑或对新产生的,做无谓之批判,显然都不是最佳选择。做最佳选择则需有广阔视野,这种广阔视野,如前所说,广泛关注与研究目前世界多种文化、若干领域,广收博取,树立自我艺术观念,然后其所创造,或许为文化艺术发展做一脉之衔接环节,那将是意义不小的事情。

东声教授少时承家学,很早就接受书法、中国画的学习与训练;大学阶段曾经一段时期致力于油画的研究与创作,后来又转向以书法和中国画为载体的水墨创作与研究。通过他的几部著述,可以看到他的广阔视野,其中如颇具影响力的著作《意象油画研究》,洋洋洒洒数十万言,深入探讨和研究当代油画的意象性特征,可以看到他对当代艺术探索的认知以及其价值取向。

因此,看东声教授的近期创作,联想他整体的艺术观念和艺术追求方向。眼前作品使我惊叹之后,亦深知此乃他艺术发展的必然结果。


2019年6月5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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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振羽 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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