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之惠风  荏苒在衣——可庐王东声的笔墨禅心

时间:2021年08月29日 作者:刘文杰 点击: 加入收藏 】【 字体:

可庐王东声先生在他的一幅意笔山水上,题曰:“长乐无极。画堂坐对初三月,佛国传来第一香。”简约的笔墨,却极富平和与包容,心意无尽。而其另一幅题曰:“浮云远意,落日秋山。”山巅小亭,一翁独坐,醉翁乎,摩诘乎,抑或可庐自己?使人颇觉“别有意味,方外知音”。

多年前,初识东声兄,为之一惊。清眉朗目,有魏晋风姿,如右军所言“惟丘壑独存”。那目光,似乎曾经坐看云起,目送飞鸿。长长的“秀”发,应该都是思绪与情怀,清清爽爽,仿佛傅抱石笔下的高士,不带尘容。他造访古泥先生时,携两本《画语者》来,得以看到他的笔墨心声,心动之余,自此一直视他为“画语者”。晋时那个支道林曾说:北人看书如显处视月,南人学问如牖中窥日。东声兄地道河北人,却得江南峻爽,诗文书画,删繁就简,情趣意味,芥子须弥,得牖中窥日之功,牵人无数渴慕与折服。

后来,渐渐熟识了他的人,服膺他的笔墨文心。

贡布里希在他的《艺术的故事》开篇说:其实没有艺术,只有艺术家而已。东声兄让我首肯了这句话。六十年代的生人,当年痴痴地看《射雕英雄传》,那些武林高人摘花飞叶都可杀人于无形,使人莫测高深,就曾作想,其实,没有武术,只有武林高人而已。后来,金大侠又说了,功到深处,无招胜有招。这些年,看来看去,渐渐觉得,有招与无招,存乎一念矣。东声兄的笔墨,似乎已经不想出招了。即便出,也只是轻轻的一掌,世界就在一望间烟云际会了。

然而,他的笔墨像是酿出来的东西,书画的背后有着一大堆不为人知的原料与艰辛。同时,他的笔墨又是那么有别于人,有着自己的偏好与孤见,每一个“偏见”,都是他的独到思考,恰如那出游者,一个人偏离了大路,找到了人群中不易见的风景、宝库,甚至一生里的重大,而这个“重大”使之“心有负累不轻狂”,东声兄才过不惑,却在清健孤拔之余,更显沉秀,其人如画,其画写心,其心当在云汉间。

古人云:佛为心,道为骨,儒为表,大度看世界;技在手,能在身,思在脑,从容过生活。正是几千年里士子们的写照,为文修艺者尤其如是,儒释道,手眼心。见过东声兄的文字,字里行间分明读得到一种情怀与心境:江山重复争供眼,风雨纵横乱入楼。过去的数年间,他面对纷繁,阅尽千剑,每当娓娓道来,都会让人想起他泼墨挥毫的样子。见过东声兄提笔在手,从容淡定,不激不厉,风规自远。克里夫特《爱》里有句:我爱你,不光因为你的样子;还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我的样子。每一位艺术家,都热爱着他的艺术,东声兄对“他的艺术”更是跨过了相识相恋,早已步入了姻缘的殿堂,甚至到了静水深流的挚爱如常了。

他的山水,透彻,用笔清爽而又真力弥满,不计黑白而能生气远出,清风明月,都在有意无意间。

他的笔墨,简阔,至简的大道,却是必须有一个至繁的经历过后,才可得到的。

他的文字,平和,气性不和平,则文章事功俱无足取。东声兄仿佛跳出了春夏秋冬的轮回,淡然地望着熙攘的人群,而他早已入得自己的画境,独看云起,无风无雨也无晴,一生襟抱与山开,抑或是风云都入思绪里了。

艺术作品,恰如那道菜,必需“那块料”。一道好菜,也如人,无论是料还是工,需要多年的养培,才具质气,方可言佳。东声兄是一位厨师,他端给美食家的菜品不多,菜量不大,却精致而少见,让人入口难忘。

艺术作品,它是作者要传递的信息,是一颗心跳动的轨迹,是岁月流过的声音,是一份感知,是一种自鸣;是这个世界给我们留下来的一点痕迹,也是我们留给世界的一个标记,沿着这个标记,可以找到世界那一处、那一刻的存在,也因了这个存在,而让短暂的人生有了永久的迹象。从东声兄的笔墨里,分明触到了这根弦。

艺术作品,如电波,是可以超越时空的,可以穿过一个个心门,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对得上波段的角落。也因此,可以对面不闻,甚至面对弃之如履。但是,一颗心,一旦遇到了解码者,恰如那一粒看似干瘪的种子,一场春风春雨,便会灿烂花开。东声兄的作品,也是一粒种子,如莲子,是一粒挑剔的种子,不会逢人便花开,不会干旱三年五载就放弃灿烂,在一颗坚贞的心里,他知道,一粒种,一朵花,一菩提,一世界。

王东声主持《画语者》多时,一直在观望着别人的同时,关照着自己,“言说”着自己和别人,他自己也说过:或许,也正是这种“言说”状态、“表述”体验与“反省”创作,乃至“搜寻突围之径”,导致了于“既定程式”的“古”与“当代体验”的“新”之间,画家面临着处于“矛盾困境”的艰难。

作为一位当代的艺术家,他不时回望着千年的文化背景,对那些闪烁的群星都曾投入一瞥;作为站在历史节点上的一位思想者,他有期待,有彷徨,有希冀,也有那么多夜深人静时的独自逡巡,他的笔墨,正是不同时期的心电图,记录了彼时的心跳,甚至季节轮回里的种种心静与不安。

王东声的笔墨,像深潭里的鱼,不易得见,一旦见了,活灵灵地引你入渊薮,让你感触清澈的自在和往来的无碍;也像是一位深山修炼的至人的衣袂与身影,而他文字间的岁月山河,才是那位至人的林下书声,或是朝暮的梵音。那些书法与绘画作品,有些像影视的海报,感人的细节与精彩的镜头,动人的乐章和撼人的对白,都在他的旁白文字里,在他的心念中,需要用心品咂的,尽可不言,其味却能使人看罢绕梁多日。漫观他的书画,感觉渐渐清晰起来,精心、倾心去用大块的时间来“做”画,他是不干的,也不甘。无论如何,他的画当属文人墨戏范畴,虽不是黄钟大吕,却也不是荒腔野调,一如谢太傅大战前的一局棋,也如诸葛武侯睡起的一首诗,然而,那些闲闲散散的笔墨中,却时有张季鹰莼菜羹的味道飘出,令人起南山之想,或可令人想起庄生的逍遥之游,也会令人怀疑,一幅幅的笔墨或许是茶酒归来微醺之后,玩罢砚山磨开了老墨,顺手的涂抹。于观者,应是一壶闲茶或是哼着小曲有一搭没一搭慢慢地看,会更见情致与味道。

如今,居京城已多时日,书生而画家而教授,他同样也面对着庙堂与江湖的左右困惑,这种几千年里读书人的事儿,谁又能逃过。当然,困惑与突围,就应该是读书人的事儿。无论是无忧的江湖高手,还是无虑的达官贵人,有几人活出了自己?而他,处江湖之远,可以无限地贴近自然靠近古人,居庙堂之高,他可以著述己心而育桃李无数。

记得那一日,他忽来,我便陪他去手工作坊,访乡里的传统书画纸,看罢兴来,拽过纸笔,片刻间,一首诗出来:众生诸佛不相侵,山自高兮水自深。万别千差明底事,鹧鸪啼处百花深。看他走笔,看那墨迹,看他清清淡淡了无尘事的样子,心中大动,恍惚间,一纸的沉秀化成了“雪花无数落天窗”。

今日,癸巳立冬,一年中,自此水始冰,地始冻,为了下一个轮回,蓄势待发。千文曰: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忽念及东声兄,人生的四季里,由夏及秋,故作如是感。



                          癸巳立冬于西园万竹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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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文杰 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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