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波对话尚可

时间:2018年02月01日 作者:樊波 点击: 加入收藏 】【 字体:

      樊波(以下简称樊):尚先生是当下非常有影响力的实力派画家之一,绘画作品常常获奖,本人平时也比较关注尚先生的画,注意到了尚先生的早期作品面貌与后来的演变,在这里,首先请尚先生就您的绘画创作历程与语言、风格的转换,谈谈自己在绘画创作上的一些悟得或想法。

       尚可(以下简称尚):感谢樊先生能抽出时间,坐在一起聊聊与绘画有关的话题。概括说来,我的绘画面貌始终处于动态变化中,主要体现为在不同的阶段有着不同的思考。90年代之前的作品,艺术表现手法上尚比较工致,造型比较严谨,总体看来还是倾向传统的;这一时期我创作了不少历史题材的人物画,主要是一些历史名人的肖像画。90年代之后的这段时间(也就是从1991年开始在南艺教学以来),我更多的关注现实题材,创作了很多表现农村风情的人物画,造型较为夸张变形,并尝试着多样的艺术表现技巧,由于绘画的题材和手法上与以往有了些许不同,因此针对这一时期的作品,一些人评其谓 “个性语言的发挥”。我个人只是觉得,这一期间的作品,在造型和笔墨表现上所追求的趣味性,应该是我那一时期所思所想的外在表露。近10年多来,有的评论家认为把我定位于工笔画家其实并不准确,从表现手法或艺术语言上来看,应该是工写并用、无拘无束地挥写,在勾染的工致和层次的丰富中,又尽情地发挥水墨的意味,我默许这样的解读,因为它的确道明了我的探索指向。很显然,我非常重视于工写之间所体现的艺术趣味,在表现手法上已不再是传统的勾染程式,而是较为灵活地把握自己即时性的感觉或偶然性的机巧,这种表现样式与手法同传统工笔画有着一定程度的区别。在色彩上,我更多吸收了西画的色彩表现,注重色彩在绘画中的表现力,尽量使画面上的颜色变得丰富而耐品读,不同于古人所谓的“随类敷彩”,更倾心于色彩的自由变幻。当下我又画了许多以充满小资情调的、闲适幽雅的女性为题材的作品,在造型和形式构架上,可以说更有一些现代感。作品题材的转换其实并不重要,艺术表现上的超越才应是画家的终极追求,我以为一个画家不能一味地沉湎于既有的所得,而应当不断地增容自己作品的艺术性含量,我近些年的创作跟以往的风格又有了些不同,可以说是我在绘画上对自己的再一次超越吧。

       樊:的确,我看尚先生的画,既不能以传统的工笔画的审美样式来界定,也不能以现代水墨的审美规范来品评,是完全在工与写之间开拓了一方新天地。特别是第三阶段的绘画,工细的刻画与抒写的趣味结合的自然妥帖,渲染制作与墨、色及笔触的表现酣畅淋漓,造型的夸张、变形所体现的趣味独特,充分表现了尚先生在绘画语言运用上的多变和自如。
       在色彩上,尚先生的作品明显可以看出是融入了西方的绘画,色彩语言精微、细腻、丰富,可以说是中西文化碰撞的自然流露,是对中国传统“随类赋彩”法则的一种补充和充实,即注重大的色彩关系,又用环境色、固有色等西方色彩观加以丰富。从传统的工笔画到现在的抒写趣味与西方用色的融合,这一切造就了尚先生绘画的成功。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你是如何协调中西绘画语言的关系的?

       尚:刚才的话题意犹未尽,我还作一点补充,任何画家绘画语言的蜕变并不是闭门空想得来的,这里有一个长期积累而渐变的过程,它是画家知识修养和思考不断深化的表现。一个画家最重要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艺术语言落脚点。我现在的绘画面貌也是随着我在艺术上的不断探索逐渐形成的,刚才樊先生谈到我绘画的色彩、造型等表现手法问题,我觉得传统工笔画的表现语言难以自如地表达出自己想法,而工写结合则更能表现出自己的情趣追求和画面的审美效果。
       樊先生提到中西绘画语言的关系,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近现代以来,随着西学东渐变得规模越来越大,艺术家对待西画也由被动的认知到主动的吸收,比如说,徐悲鸿、林风眠、刘海粟都是融合东西而成的大家。西方绘画是一个极大的可参照的艺术资源,每个画家都可以从中吸收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养分,比如徐悲鸿借鉴了西方的素描因素,刘海粟、林风眠吸收了西方表现主义的绘画语言,这些西方的东西充实了他们的作品,帮助他们更好地表达出各自的观念和理想。当然,吸收西方绘画语言元素要立足于本土的文化语境或自身的绘画传统,一方面要去充分地解读西方绘画,也就是说要去理解它,否则容易流于生搬硬套;另一方面,借鉴西方绘画还要在发挥传统语言基础上进行,自然地吸纳,这样才能达到“融合”的较好效果。对待中西不同的绘画语言,前人早就说过要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也应是现代中国画家的基本理论依据或实践参照。

       樊:尚先生的画在造型上有一些夸张、变形,这应该是尚先生为了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吧?现代绘画中这样的画例也很多,但是,人物画的夸张应该有原则,表现客观对象的特征、画家本人的审美趣味都是造成这种夸张、变形的因素。我想听听尚先生对这种变形人物画的想法。

       尚:所谓夸张、变形其实画家为了加强对客体的感受或一定的审美趣味,中国画自古讲求的是“不似之似”,这尤其被中国文人画家视为造型上的最高境界。夸张、变形是艺术创作上的方法之一,不管是写实还是变形,都可以创造优秀的作品,因此,无论哪种表现语言,只要是适合自己的,都可以尽情地发挥,大可不必左顾右盼,心无定主。

       樊:对,这关系到一个画家的个人风格问题。画家都注重自己绘画语言的个性化,成功的画家往往都有自己的个人面貌,这种鲜明的风格得力于画家对传统和现代的吸纳,以及对自己探求的坚守。
       还有,风格与人格的关系也是画史上的老问题了,很多人讲“风格即人格”、“人品即画品”,但是,西方一些文艺理论家,比如席勒、歌德、黑格尔都反对“风格即人”认为风格与画家的主观作风应该区分开来。

       尚:画家对风格的探求是多向度的,从传统走出是一条路,如齐白石、黄宾虹就被称为传统延续型大家。还有一些开拓型画家,他们往往通过对外来艺术的吸收而形成个人独到的绘画语言和面貌。“风格即人”这样的观点有一定的道理,因为画家的风格形成与其本人的个性、气质、修养有密切的关系,这些主观的因素和客观的条件影响了画家选择什么样的艺术探索方向。可以说画家风格的形成既有赖于对本体的自觉,同时也与画家对客体的感悟相联系。我不完全认同人品即画品的传统说法,因为人品高未必画品高,相反,画品高也未必人品高。一个画家能做到人品画品均高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樊:你是否可以谈谈对当下中国画坛的一些看法?

       尚:平时我只想静静地画自己的画,完成好自己的教学任务,保持平和的心态,尽量不受外界的干扰,冷静地旁观当下画坛的时风与流弊,既不愿跟风也无心介入一些无结果的所谓争鸣,我要做的是尽力画好自己的画。观察现在的中国画坛,我觉得既纷乱复杂又有令人可喜的一面,这种乱象表现在有些画家心态浮躁,急功近利,自命不凡,因此,现在所谓的“大师”空前的多。而可喜的一面在于也有许多画家的创新欲望很强,艺术表现手法多样,效果也多样,绘画风格呈现出多元化的特征。

       樊:林风眠、刘海粟等一批艺术家去世已经有十多或几十年了,但就目前来看,画坛上的大家和有大家气象的画家却少之又少。中国画如何才能走到更高的水准?这是需要画家思考的课题,应该说现在的画家生活条件、创作条件都是前人不能比的,但却难以发现可以与以往大家比肩的画家,原因何在?除了浮躁的市场和画家对中国笔墨精神的修养不够,我觉得画家对传统的挖掘也不够,其实,传统既可以吞噬人,又可以推出人,中国画的传统是可持续发展的,脱古图新是一条非常重要的艺术创作道路。

       尚:对你的见解,我十分认同。绘画创作既要有新的气象,同时不可缺少传统的支撑,包括对笔墨的锤炼,对文化修养的提升。有创新的画却并不一定耐人品读,因为光有外表的新是不够的。传统的中国画语言资源是丰富的,其中的画理也需要深入解读,对传统中国画语言的更新与演绎,同样需要画家的努力和才情。我们也应该看到,现代画家的笔墨功力是很难比过自幼使用毛笔的古人的。因此,现代画家自当立足现实情状,思考在中国画的当下语境中如何充实自己的绘画语言。在我个人看来,对传统的留恋和对创新的渴求是我难以割舍的矛盾情结,我要不断地实践或摸索,把内心的想法显示于笔底,体现于自己的创作中,只是我们用于绘画的时间相对太少,既要搞教学,时而还要写写东西,这种状况是由教师这一职业决定的。

       樊:我非常欣喜地看到尚先生这样的中青年画家的艺术作品,周易所谓“有龙在田”,正可以形容尚先生这样有潜力的画家。尚先生的绘画,传统功力深厚,个性鲜明又不乏思想深度,再加上尚先生为人的低调平和,艺术有着不可估量的超越和升值空间。尚先生还是一位勤奋的艺术家,从90年代以来的艺术探索到近几年来个人语言气象的演变,不难发现尚先生在力求突破传统的同时,也在不断地超越自己。并且,尚先生还精通画论,这也是其他艺术家所不具备的优势,因为,中国画的一些理论天然具有实践的品格,像尚先生这样从绘画技法到绘画理论,再回到绘画实践,对于自己的绘画提升有着不可估量的促进作用。看尚先生的画作,普通的生活中人可以被塑造的丰富有趣;读尚先生的画论,原本平淡的文字可以被解读的耐人寻味,这是尚先生潜质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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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樊波 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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