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洋|将灵性注入山水境象——任赛山水画的艺术格趣

    自20世纪上半叶以来，山水画发展至今日，在笔墨语言、风格图式、表现题材和趣味趋向等方面都呈现出诸多发展革变，艺术格趣上也从传统文人写意达心的追求，向积极入世的社会表达相转换。尤其进入新世纪以来，当代山水画在全球视野和多元文化的影响下，被赋予了更为丰富深闳的文化寓意，显现出前所未有的艺术意涵。在当代山水画坛，中国国家画院山水画研究所专职画家、著名青年山水画家任赛，即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具有自身艺术格调的青年俊杰。

与任赛既为同乡又是好友，多年来她的山水画给我的最深印象，是其对笔墨色彩的微妙驾驭和画中呈现的灵动、玄秘与瑰丽的气息。任赛的艺术经历平顺而丰富，如果说浙江大学的本科、硕士学习和任教经历，为她的艺术注入了西子湖畔的灵动与蕴藉，那么中国艺术研究院的博士深造与留院工作，再到调入中国国家画院的专注创作，则赋予了她的山水画以湛新的生命活力与深沉省思。画如其人，与任赛对艺术的知性、敏锐相应的，是其艺术创作的严谨执着和笃实精进，她的山水画创作也由此呈现出以下三点特色：

其一，在局部和整体的关系上创立实现山水造境，强化对于山水意境的精妙把握。任赛的山水画取势有大景别也有小景致，因其对于画面所有物象的精谨把握，无论尺幅大小都耐得住近距离端看，无论放笔泼墨还是精勾密皴，都透着女性画家特有的恬淡与细腻。以往我们谈到女性画家的艺术，就往往想到女性气质的婉约与唯美，这在美术界和文学界都有经典评述，如中国古代诗坛有“花间派”、近代小说流派有“鸳鸯蝴蝶派”，上世纪90年代还有曾经流行的“小女人散文”，而在画坛亦有“闺阁体”。任赛的山水画并未停滞于女性审美的阴柔，虽也有诸多作品如《一带溪山云水阔》《天寒日暮 仙客来啼》等，以“一角半边”式的章法展现出如梦如幻的清幽境界，另一些作品也呈现出闳阔气息甚至雄强气势，如《探春破晓入山行》等画作，虽尺幅不大却显现了一种鸟瞰山峦的壮阔气象。

其二，是色彩的大胆运用，和由此带来的独具个人风貌的色彩意涵。任赛的山水画喜用青绿色彩冲染墨色，如音阶的俏皮跳跃，亦如自然造化的瑰丽感人。如《山静似太古》中满幅墨韵的云烟涂染，在墨色氤氲中于石面点缀高纯度的石青石绿，似翡翠碧玉般镶嵌在画中，清脆响亮的色彩给予读画者极深的观感印象；再如《湖亭望不极》以淡墨渲染水天、小笔勾擦山树亭桥，整幅画面笼罩在一团迷濛雾气之中；而《秋色漫空》则大胆地以藤黄满染山石，半边树影半边山坡，对角线构图的章法图式也将色彩光影的张力呈现放大到极致。在色墨关系的处理上，任赛也颇有心得，如在《青城天下幽》中，水墨渲染的天空与青绿渍染的山色，衔接于“硬边”契合的天地分割线上，色彩与水墨的叠加也赋予画面以一种神秘冥漠的独特意境。

其三，充分发掘当代山水形制的寓意，尝试以山水画语言呈现社会时代主题。传统文人山水画重在抒情适意，而在20世纪中后期的山水变革进程中则与家国社会的宏大主题紧密相连，任赛也在近年来的创作中将尝试这种社会观照移入山水画面。如在其近作《时代湾区赋》中，远景中浓墨泼洒的山体上遍布风力发电的风车，而中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以充满构成感的线条色块，排布为富丽精致的“城市山水”，与泼墨样态的自然山水形成富有戏剧性的对照；近景在海湾中水波的衬托下，珠港澳大桥横跨海湾，既点明了时代主题，又以线性笔墨的清透细劲，和表现堤岸的大块浓墨焦墨相映成辉。

任赛曾在随笔中自言，“画家的职责就是给山水一口仙气”。看了她的画，也会对其所说的这句话心有戚戚。任赛的画里确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仙气儿”，一种根植于本性的浓墨重彩却又灵动瑰丽的气质，一种源自画家个体之眼却又呈现宏大社会关怀的气象。任赛的山水画创作之路尚在求索中延展，也正如其画中清幽动人的山水境界，她的艺术之路必将越走越阔，越走越远，并最终抵达那深藏心底的理想之境。

                                 
—— 于洋（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