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伦与蔡侯纸

十九世纪至二十世纪，两个叫“约瑟”的英国人致力于中国文明史的研究，让西方人知道，科技落后的中国曾经有四项影响世界进程的发明¬——“四大发明”，也让“四大发明”的概念成为中国教科书中的必修内容。一个是艾约瑟（1823——1905），一个是李约瑟（1900——1995）。

然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西方学者，包括培根和马克思在内，只承认中国的三大发明：指南针、火药和印刷术，没有造纸术。原因可能是西方学者认为，早在公元前二十五世纪的古代埃及，就已经有了莎草纸。更重要的是，西方学者的立场与我们不一样，他们考量的是造纸术对西方文明的影响程度，以及西方文明对造纸术的参与程度。

德国人古滕堡（1400年～1468年）基于中国宋代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的创意发明了印刷机，航海罗盘和火药在元蒙时代西传至欧洲。于是，指南针带领西方人寻找新的大陆，火药帮助西方人征服了世界，活字印刷让欧洲人迎来了“文艺复兴”的曙光。

而造纸术呢，初唐时（751年）中国军队与阿拉伯人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的江布尔发生了一场战争——怛罗斯之战，中国军队大败，被俘数万人，其中有造纸的工匠，于是造纸术传到了中亚，在撒马尔罕建立了造纸作坊。1150年，欧洲有了第一家造纸作坊。直到1804年，英国才诞生了第一台实用长网造纸机。西方的工业文明对造纸术的参与是最晚的。

造纸术无疑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但是在中国先民看来，只有仓颉造字是神的参与，其它的如丝绸、陶瓷、水稻、毛笔、筷子等等，是人力所能及的。造纸术不过就是纺织技术的副产品，更何况“蔡侯纸”，只是古老造纸术的改进版。北宋陈槱在《负暄野录》中说，“盖纸，旧亦有之。特蔡伦善造尔，非创。” 

公元105年，东汉时期的一个太监蔡伦呈给汉和帝一些他发明的纸的样本，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并加以推广，后世将这一年定为中国造纸术的发明年，并将这种纸称为“蔡侯纸”。“蔡侯纸”的原材料是中国人最容易得到，或者是废物利用。如树皮、破布、烂网、败絮等。将这些东西经过很多工序，处理成较细的纤维水浆，用一种特制的竹帘捞起一层来，晾干即是价格便宜、美观耐用的书写用纸。

蔡伦（63—121年，一说61—121年），东汉宦官，桂阳郡人（一说桂阳郡耒阳人）。曾经侍奉过明帝、章帝、和帝、殇帝和安帝五朝天子。从小太监晋升为小黄门、中常侍、尚方令。四十三岁的时候发明了造纸术，四十五岁的时候被封为龙亭侯。汉章帝时，因为参与了废黜太子刘庆、逼杀其母宋贵人的行动。后来，废太子刘庆的儿子刘祜成了皇帝，至亲政时，蔡伦自杀。

《后汉书•蔡伦传》介绍，蔡伦来自南方的边穷地区，有才学，尽心敦慎，敢于提意见。每到假期，要么关起门来搞研究，要么在室外做实验，是个典型的理工男。晋升为尚方令（掌上手工作御刀剑诸好器物）以后，皇帝的御用刀剑器物都是有蔡伦负责的，这些东西“无不精工坚密，为后世法。”有点美国创意，德国制造的意思。

在西方人看来，蔡伦的造纸术的出现是件很偶然的事情。在科技理论没有达到可以推演出造纸术的时候，中国人运用经验提前完成了这一发明。“蔡侯纸”的出现大概在东汉末年，当时的日常书写媒介有简牍、缣帛和少量的古纸。缣帛贵，少数人用得起；简牍重，不便于携带。古纸太糙，上不了台面。当东汉末年人口增加，政事繁复，日常书写的人数也增加了，新的书写媒介成为一个现实需求。

蔡伦是南方人，南方生长有很多的大麻、苎麻、葛藤、苘麻、蕉麻、黄麻、亚麻、菅、蒯、楮树等，这些植物都可以做成楮布、麻布、葛布，加工成平民遮体保暖的衣物，如裋褐、葛屦、麻冕等。“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这是《诗经•国风•周南•葛覃》中的诗句，讲的是制作葛布的全部工序。葛之细者曰絺,粗者曰绤，将葛藤藤皮的纤维分为粗细两个等级，织成粗细不同的葛布，就是“为絺为绤”。造纸对纤维的要求比织布低，也无需纺和织，早期的糙纸也许就是纺织作坊的副产品。

范晔（398年—445年）的《后汉书蔡伦传》：“自古书契多编以行简，其用缣帛者谓之为纸。”原来古人纸的概念跟今天不一样。出土于湖北云梦县睡虎地的秦简中有“纸”的字样，含义是煮草鞋成纸，压住它，可以去秽气。制作工艺与“蔡伦纸”相似，但用途不一样。

考古学家已经发现了一些蔡伦之前的汉代纸，如罗布泊、长沙、甘肃居延、西安灞桥、陕西扶风、甘肃马家湾、甘肃天水、甘肃敦煌悬泉置都发现了类似我们今天叫做“纸”的东西，考古学家们称之为“古纸”。经化验，西北考古发现的古纸，原料都为大麻。

《说文解字》的作者许慎与蔡伦是同时代的人，《说文解字》中，有了“纸”这个字，也有了“纸”的概念，或许这时，许慎和蔡伦无意中联手，将“纸”的符号和意义（材料、制作工艺、形色和用途）统一起来，一直沿用到今天。

蔡伦发明造纸术是为了书写的。如今，纸的产量不知道比东汉高多少倍，而书写者已经成为濒危族群，这是蔡侯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