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胡永凯

时间：2005年5月30日
地点：北京东郊胡永凯工作室
参加人员：叶旦妮、张健平、王秀琴、赵蘅、王植民

问：
毕业后，又经过“文革”，你的业务荒废过吗？
答：
一个人的专业绝不能荒废，即使在文革十年下放劳动的艰苦环境下，我也没停止画速写，不让画就偷着画，白天没空画就夜里躲在蚊帐中画记忆画。1970年我在“五.七”干校时曾受过一次隔离审查，有几个月吧，原因是说我收听敌台，其实根本没那回事。我弟弟给我装了一个最简单的收音机，晚上熄灯后为怕影响别人睡觉我带上耳机听广播。开始让我写检查，我不写，后来查不出证据改让我在斗私批修会上发言，然后我就被解放了。我的一生就这几个月没画画，其他时间，一直都在画画。

问：
你一生还有什么坎坷？
答：
那是附中毕业前，丁校长突然叫我去他办公室，对我说：“你知道你的爷爷是做什么的？”我说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死的很早，那时我父亲才十几岁。我根本连爷爷的面也没见过。后来我才知道我的爷爷是一位职业外交家，他会六国语言，虽然在国民政府里任外务总长，但没加入任何党派。当时我填了表，还有我几位伯父在台湾和海外，这些社会关系影响了我上大学。不久李桦老师对我说：“就业也很好，你毕业后去天津人美画连环画吧。”我想也不错。还通知了我在天津的亲戚，谁知道毕业后学校却突然通知我去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而且两天后就要去报到。事后才知道是有同学被分到了上海但不愿意去，派我去顶替，当时我那样的出身只能服从分配。就这样，我匆匆离开北京到了上海，在上海美影一干就是20年。这期间除了本职工作，我还去一些出版社和杂志画插图。开始没有稿费，人们都不爱干，我坚持下来并得到了锻炼。1985年李天祥先生到上海大学美术学院任院长，调我去边教课边进修专业。记得那时有些学生很难教，谁教他们，就让谁当场画速写，如画不好，就把这个老师气走。我去教时，已有老师给气走了。我当着学生面熟练地画人体速写，他们才服了。我感谢附中培养的基本功，这些基本功使我一生受用不尽。

问：
你一生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答：
那是1988年底我初到香港，那时那里的物价比大陆高出十多倍，生活压力真的很大！海洋公园曾想要我去画动物广告牌，去干这活虽然生活能稳定，但不能画自己的创作了。而我的存款只能生活几个月，思想斗争非常激烈，冒险再坚持一下吧！直到我的个展终于开幕了，而且卖了许多画，才奠定了我在香港的根基，就这样我成了一个职业画家。后来又以杰出艺术家身份移居美国。但祖国是我永远的精神家园，所以六十岁后我还是回到了北京。

问：
到今天为止，你举办过几次个人画展？
答：
20多次，数量不算少。我真的热爱艺术，觉得一生从事自己喜爱的职业是一种幸运！所以一天不画画都觉得难过。我认为学习和积累尤其是广博的修养非常重要。现在有些年轻人以为画画可以不学文化课，那是大错。要当好画家很不容易，它是上层建筑，是精神贵族。现在是商品社会，人也不可能太清高，但还是要有艺术家的操守，不能整天吹牛炒作。

2005年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