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的欢乐和消遣的沉思——看崔进的近作

时间:2020年07月22日 作者:黄专 点击: 加入收藏 】【 字体:


   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斥着现实性、消费性图像的世界中,现代主义抛弃了视觉艺术的叙事性和情节性功能,我们几乎不再理会那些潜藏在图像背后的历史隐喻,对图像的直觉经验代替了对图像的视觉阅读,而催进的作品似乎在努力恢复我们的这样一种视觉功能,即恢复我们“阅读”绘画能力。 

表面上看起来,催进的作品是超现实主义、象征主义、表现主义(在他的油画作品中)和夏加尔式幻想、抒情、纯朴风格的综合,但如果更深入的阅读,我们就会发现,他的兴趣其实始终都在于为画面营造一种东方式的泛神论气氛,他的作品基调是乐观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他们总漾溢着一种民俗性的欢愉,但为了使这种欢愉流于纯感官的刺激,他又总是小心的使其控制在一种诗性的和历史化的背景之中,在几幅为他的艺术带来声誉的工笔画,如《欢乐今宵》、《温馨花房》、《游春》中,“欢乐”被处理成为这样一种主题:他们总是在历史与现实、神话与生活、世俗与宗教、自然与人文间的巨大张力关系中产生,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既是现世的,又是持久的,既是感观的,又是人文的。《欢乐今宵》中遨游天际的祥云瑞鸟、奇花珍禽与优雅静穆的少女、缓步行进的仪仗队伍、纵横驰骋的戏剧人物共同营造着一种富于历史底蕴和东方格调的“欢乐”。由于在人物形象、色调敷染和空间节奏处理上直接吸收了六朝《洛神腹图卷》和佛教经变图的象征手法和图式,更增加了画面神话般的叙事特征,它反映了人的欢乐本性在一种历史和美学深思中所获得的那种超越性自由,在这类场景面前我们很容易想起诗人济慈(kcats)在《希腊古瓮颂》中对人类自律性的、神圣的欢乐所进行的那种赞美:

听见的旋律固然美妙,未曾听见的,

更美妙……

勇敢的情人,你永远永远也不能亲吻,

尽管目标已经临近……

更幸福的爱,更幸福、幸福的爱!

永远温馨,精神欢畅,

永远年轻,胸怀激荡;

超脱于一切使人痛苦和餍足的

人类急切的热望……

如果说像《欢乐今宵》、《温馨花房》这类场宏大、寓意明确的作品反映了画家一种理想化的浪漫冲动;那么,像《隐遁者》、《逍遥空间》(组画)这类的小品则反映画家亦庄亦谐式的幽默和沉思。《逍遥空间》取典于《庄子·逍遥游》,但很显然作者并不意在创作一幅历史题材的作品,而是希望在历史隐喻中寻找到与我们生存现实相关的视觉意义,作品以超现实的手法描绘了畅游于溟海天地间的大鹏、野马,象征无待、无己、无功、无名的自然;而盛世美貌的神人和形影相吊的裸体则象征着肉欲与灵魂的争斗,象征着意识的分裂。同样是象征和哲理,但这些小品性作品所构造的意象则显得更为内在和个性化,它是以一种现代方式对“逍遥游”这类古典精神境界和历史语境进行的视觉诠释和意义在造,他们的目的或许并不在劝喻遁世,而在于以“游无穷者”的态度表达作者对生存现实的一种反思性领悟。

丹尼尔·贝尔曾经悲观的称我们这个时代是“文化言路断裂”的时代,现代人无限制的扩张和实现自我的态度已使我们丧失了与自己的历史和文化相关联的纽带,“我们时代感情语言的贫乏反映了一种没有祈祷、没有仪式的生活的贫困”(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我们虽然可以不赞成贝尔以宗教观念代替我们现存的世俗意义系统的方案,但我们无法不去以文化史的态度反思和考察现代主义以来在自由创作精神和大众消费文化双重腐蚀中我们视觉图像意义的逐渐贫乏、萎缩和丧失的过程,重新确立当代艺术中具有历史张力的意义系统和视觉语汇,从而在一种新的起点上保持我们文明的丰富性和持久价值。催进的作品之所以能给我留下某种持续的印象,也许正因为在那里面保存着许多我们的文明中已经丢失掉的欢乐、仪式、民俗和精神文本。



                                                                             

上一篇:潘天寿:书画不是比拼苦力,艺术是比拼境界
下一篇::没有了
(作者:黄专 编辑:admin)

我有话说

 以下是对 [神圣的欢乐和消遣的沉思——看崔进的近作] 的评论,总共:0条评论